馬上的帝王目光如炬,滾滾黃沙模糊了視線,他緊閉著唇,看向遠方持刀對著他的人。
戎馬一生,他想要的不是開疆闢土,保衛四方。
自始至終,他想守護的始終只有一個人,他追逐的從來只有草原上的那抹身影。
帝王問過他,在很多年前的夜裡。
他問那人,成為朕的兄弟之邦,可好?
那人只是搖頭,目光堅定對他說了句:不要。
帝王沒有辦法。
弱小之國終將受盡欺壓,他受不得那人受到一點委屈,也受不得他為了國家低下那高傲的頭。
於是帝王出兵征戰,將所有威脅那人的,一一擊退。他想用他打下的半壁江山,換取那人的一世平安。
大業將成,再攻下一座城,那些曾經對那人造成威脅的都將不復存在。他卻在軍營裡聽聞那人率領草原子民,出兵討伐的消息。
直到看到突破重圍,打到了他眼前的人,帝王的眼中仍透著困惑。
黃沙阻隔了視線,帝王卻知道,遠方的那人,這片草原的領袖,同樣正看著他。
沒有人發號施令,兩方的主帥只是騎著馬,緩步朝對方的所在前進。
打仗很多時候會在開戰前派遣副將統領單獨出面比試,提振士氣。現下兩方主帥出戰,雖古時並非沒有,但機率謂之甚少,眾人心中皆是惶惶。
主帥成敗,與戰事關乎甚巨。
帝王如今倒是沒這心思,他只想策馬驅前,問那人一句為什麼?
為什麼?被問的人低垂著頭,長睫覆了眼底,看不清思緒,再抬起時眼裡卻是一片清明:「為了我的子民,為了草原上自由翱翔的鷹,永遠不會成為京城牢籠裡供人賞玩的金絲。」他的聲如洪鐘,擲地有聲,一字一句敲在了帝王的心上。他說:「你是帝王,但你不會是永世的帝王。我不能讓我的國家,在你身死之後陪葬。」
那鐘一聲一聲,撞擊著帝王的心,敲醒了他的固執。
帝王明白了那人的顧慮,也明白那人永遠不會朝向自己的心。
他知道如今這些保護那人的銅牆鐵壁,他的江山,都將在他死後化為牢籠,讓那人的國家成為他子孫甕裡的鱉。他護的了那人的一世,但那人要的不只是一世。
帝王再次趨前,直到不受黃沙阻隔,直到終於看清那人的樣貌。
他停下馬,最後深深看了眼,再沒說半句話,調轉馬頭。
萬千軍馬,班師回朝。
歷時多年的戰役突兀地迎來了結局,但再突兀,也不過是歷史洪流中潦潦寫下的一筆。
史書記,武帝終生未娶,傳位皇侄。
又雜史云,武帝駕崩的消息傳開後,離京千里的草原上,帝王一生心繫之人擺酒朝京。
酒過三巡,以血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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