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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十六,一年一度尾牙的日子,囊括江左十四州,旗下商家眾多的江左盟自然不例外,每年的牙祭都辦得熱熱鬧鬧的。

可遠在金陵的蘇宅尾牙卻是向來低調的,一因梅宗主身體不好不適合過於勞累,一因江左盟在金陵的某些產業在往年是不能公開與江左盟有所關聯的。

可今年風調雨順,各地祥和,加之江左盟宗主今年身體好了些,在藺少閣主的慫恿下,往常只在蘇宅院內小辦一下過個氣氛的尾牙,此次硬是鋪張了整條街。酒席擺滿街道,不僅與蘇宅相好的皇親政要盡數受邀,還擺了數桌菜餚,席上無名,目的便是歡迎各路人士尋常百姓也能來湊個熱鬧沾沾喜。

操辦準備這些繁瑣工作不需梅長蘇來做,招待貴賓寒暄問候等也一向交由黎綱負責。

尾牙當日,該有的祭拜完成後,梅長蘇便回到座位上,慵慵懶懶地喝著茶,左手邊飛流閒得發慌已經開始吃起了小甜點,右邊那位唯恐天下不亂他不幫忙不要緊不添亂就好的某少閣主則搧著扇子左右看看狀似不經意問起:「聽說今天那人也會來啊?」

梅長蘇看他,卻沒正面答他的話:「你也知道啊?那怎麼還坐錯位置?席上名條擺得好好的,你再不回去坐好,我還真以為琅琊閣少閣主不識字了。」

藺晨收了扇子,用扇尖指著梅長蘇,皺起眉嘖道:「你大爺的,我可是早早就排好了要坐我們小飛流旁邊的啊!怎麼說我也該得個主桌的位置!可你說你把我排在哪?為什麼最後我會跟黎綱甄平他們放一塊了?」

梅長蘇沒理他,轉頭問飛流:「飛流,你想跟你藺晨哥哥坐嗎?」

「不要!」飛流鼓著塞了滿嘴食物的腮幫子,想了想搖著頭答道。

「誒飛流,話可不能這麼說,跟你藺晨哥哥坐多好啊!怎麼就不要了!」藺晨起身,繞到飛流旁邊戳著飛流的腮幫子。

飛流被人戳的嘴裡的東西都要掉出來了,趕緊一掌拍開那隻不安分的手,可藺晨收得快,硬是連碰也沒被碰著一下,氣的飛流轉頭抓緊梅長蘇袖口大聲喊:「就不要!」

「好,我們不跟他坐。」梅長蘇嘴裡含笑,一邊說一邊挑眉望著藺晨,藺晨氣不過,只好來回指著兩人罵都是些什麼小沒良心的,簡直忘恩負義。

飛流對他吐舌,梅長蘇還是不理他。

正玩笑著,蕭景琰來了。這當今皇帝跟蘇宅主人相熟是人盡皆知的事。皇帝三天兩頭明著暗著往蘇宅跑,有點門路的人也都知道。宮裡不是商家,只做頭牙,尾牙是不辦的。只是早些年皇帝還是皇子,還征戰沙場時,尾牙是軍人的大事,那是要年年操辦。將士辛苦了一年,辦尾牙除了祭神,更多的還是慰勞。現下當了皇帝,這天閒了下來,他也就早早退朝,帶了幾名愛將就前來拜訪。

黎綱見了他微微行了一禮,熟門熟路的帶著他來到梅長蘇身旁。

「宗主,蕭公子到了。」因並非所有人都知曉蕭景琰身份,也怕有人因皇帝突然駕臨而慌亂,在處事上,黎綱還是謹記著低調為上策。

梅長蘇抬頭,對蕭景琰笑了笑,而後擺了擺手請他入座。蕭景琰想也不想拉了梅長蘇身旁的座位就想坐下,卻被黎綱阻了下來。

「蕭公子,您的位置在這。」黎綱拉開蕭景琰身旁那張椅子,指了指座位。

蕭景琰這才看清楚自己現在這張座位,桌上的名牌擺的不是自己的名諱,就連假名也不是,而是個女人的名字。

「我們中間隔了個人?」還是個女人!蕭景琰皺眉,不解地看著梅長蘇。

梅長蘇喝了口茶,淡定依舊:「是個遠從廊州而來的貴客,對這裡人生地不熟的,自然得有我好生招待人家。」

你身邊這麼多人,何以一定要你親自招待?蕭景琰不滿,卻又思及對方是梅長蘇口中的貴客,說要親自招待,肯定有他的道理在,只得忿忿入了座。

沒過多久,梅長蘇口中的那人便來了。而梅長蘇一看到人,居然從座位上起身親自去迎接,這讓蕭景琰越是吃味,想著連自己都沒這待遇,那女人究竟何許人也。

直至梅長蘇帶著人走回席上,蕭景琰才看清那人。是個很清秀的姑娘,大約十幾二十來歲年紀,講話溫溫柔柔,一看就是個大家閨秀的樣子。

「這是江左盟老宗主的千金,甫縷。當年老宗主去時,除了將江左盟交給我,還將唯一的女兒託付給我,希望我務必好生照顧這孩子。這些年小縷都在盟裡學習事務,論到出遠門,這還是第一次。」一入席,梅長蘇便向蕭景琰介紹了起來。

蕭景琰想了想,大約又是梅長蘇認的一個妹妹,懸著的心稍稍放下,告訴自己別太計較。

相互打過招呼後,人也差不多齊了,梅長蘇舉起筷子,尾牙也算正式開始。

席上熱熱鬧鬧,都是些相熟之人,有段時間沒聚了,大家的話題也就特別地多。

「來,小縷,吉嬸做的紹興醉雞最是道地,你遠道而來,怕是許久沒吃過家鄉菜了,嚐一個試試?」梅長蘇說著,便往甫縷碗裡夾了一塊進去。

「謝蘇哥哥。」甫縷接過醉雞,微笑點頭。

看著那動作,聽著那稱謂,蕭景琰不知為何就是覺得無比刺耳。平常聽飛流叫沒什麼感覺,怎麼換了個人就差那麼多呢。蕭景琰悶悶想著,扒了口飯猛吃。

「你要不要也吃點?」梅長蘇看著正低頭吃白飯的某人,只覺得好笑,又夾了一塊醉雞,也不等蕭景琰回答就往他碗裡塞。然後就看到某人的眼睛亮了,眼角彎彎對他說謝謝。

再然後他看到甫縷的眼睛也亮了,左右晃晃一個勁地盯著兩人瞧,「怎麼了?小縷。」

「沒、沒什麼,只是看到蘇哥哥跟蕭公子好像挺熟稔,要不我跟蕭公子換個位置,你們也好聊天。」「沒關係,跟蕭公子什麼時候聊都行,倒是我好些日子沒見著妳了,跟我聊些近況可好?」

「好......」嘴上說著,甫縷心裡還是不那麼安寧。跟蘇哥哥聊天自然是好的,可是、可是,她其實更想看蘇哥哥跟蕭公子聊天哪!那位蕭公子想必就是當今皇帝陛下了吧!啊啊和宗主好是般配啊現在被我拆散一個在左邊一個在右邊嗚嗚我不想當壞人啊!甫縷咬著筷子恨恨地想。

梅長蘇的事情甫縷是知道的,當年她年紀小,老宗主猜想反正她聽不懂,也就不避諱時刻帶著她。所以那些不該聽的不該知道的甫縷全都一清二楚。當時她確實不懂,可她自幼聰慧過人,等日後長大了些,細細一思索,便全都明白了。

只是甫縷終究歷練不深,平日也甚少有需要隱藏情緒的時候,以至於皺著眉思索的表情全落入了梅長蘇眼裡,惹來梅長蘇一陣關切。

「妳是不是不太舒服?」梅長蘇伸手探了探甫縷額際,想著看起來沒發燒啊,這孩子今天是怎麼了?卻是因這動作一瞬打斷了甫縷的思緒,慌得甫縷抓著梅長蘇探向自己的那隻手就往下按直呼沒事。

「真的沒事?」

「真的,真的。是吉嬸的菜太好吃了,讓我想起了之前那些在廊州梅府的日子,感時傷懷罷了。不要緊的,真的,蘇哥哥我們快吃飯吧。」甫縷忙著打哈哈,倒是忘了自己還抓著梅長蘇的那隻手。

她忘了,有人沒忘。蕭景琰看著這幕,緊緊盯著兩人握著的手,看得鹿眼圓睜,眼睛都快脫眶而出,梅長蘇卻還似無所覺。

蕭景琰按耐不下,伸長腳輕輕踢了一下梅長蘇。梅長蘇這才抬頭望向那個被他忽略很久的人。

只見蕭景琰眼神一直往下示意,梅長蘇卻還一臉淡定。倒是那廂動作太大,甫縷抬眼一望便看見眼前臉黑到底的皇帝陛下,倒抽了一口氣,才似想起了什麼,趕緊放開梅長蘇的手。

梅長蘇輕笑,夾了片醋溜魚片到蕭景琰碗裡。

 

一頓飯吃的人心思各異,卻還算圓滿。蘇宅難得熱鬧,蕭景琰僵著臉卻也不好顯擺到哪去。尾牙結束才剛要悶聲質問,梅長蘇溫言軟語兩句抓著他的手晃了晃就又被輕輕揭過了。

怎麼就被這人吃得死死的。回宮前蕭景琰很認真地想了下這問題,卻發現似乎無解,只得嘆口氣無奈搖了搖頭上轎回宮。

這邊另一人收穫卻是頗豐,想著雖然這種飯吃多了對消化不好,回去怕是要鬧肚子疼,但偶一為之還是不錯的!而且能看到那些吃醋啊安撫啊兩人相伴還牽著手的畫面,就是肚子再多疼幾次也願意!某人樂地轉了個圈子,暗自打算,找些時日多來蘇宅探望探望一番好了。

 

 

 

又過了些時日,已到了春暖花開時節,梅樹謝了,取而代之的是百花群放的美景。

這日宮羽和十三先生送了幾本樂譜來,順道聊些近況。相互寒暄完了,梅長蘇將十三先生留下講些正經事,便讓宮羽先下去。宮羽倒也和往年有些不同了,之前若是梅長蘇打發她走,她少不得要哀嘆幾聲。這幾年似乎是想通了些,胡鬧性子收了不少,對梅長蘇雖是敬重依舊,卻沒那麼執著了。

此時宮羽正陪飛流坐在廊下,手裡拿著本書細細翻閱,看得很是起勁。

十三先生很自然地聊起了宮羽,說從那次尾牙後,宮羽便和甫縷小姐搭上了話,成了朋友。因著兩人年齡相仿,又同是愛好詩詞音律,很是投緣。

宮羽手上那本書據說便是甫縷小姐所著,甫縷小姐文采好那是眾所周知,可每每十三先生問起裡頭都寫了些什麼,又或相借一看,宮羽俱是不肯。說都是些女孩子喜愛的小說,裡頭談些小情小愛,難登大堂,怕是入不了十三先生的眼。十三先生想探眼瞧個究竟,偏偏那些書封俱無一字,也不好得知書名。

十三先生沒法,倒惹得梅長蘇一陣笑,說若是人家姑娘家不肯,我們也別太強求了。

 

宮羽這邊有了梅長蘇這番話,以後自然是不用怕再有人問他書的事。只是梅長蘇大約想不到,書裡的內容還是和他大有關聯的,不過有時,無知倒也是一種幸福。

只見一陣大風刮過,吹起滿園落英繽紛,擺在宮羽身旁的兩本書被風吹得翻起了內頁,扉頁上赫赫寫了幾個字。

一本寫著:秉燭夜話,大梁暗夜秘史。

又一本寫著:巴山夜雨,江左盟私密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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