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到了。阿豹對男孩這麼說著。

男孩聽了他的話,一臉不可置信,拿起肩上的毛巾擦了擦汗,指著天空中的大太陽對他說:「我猜今天超過三十度。」

阿豹點頭,他相信。

但秋天真的到了,空氣裡有秋天的味道。

 

 

阿豹的名字裡沒有豹,他長得也不像花豹般勇猛。不如該說與之相反,他的皮膚很白,白得總是讓人覺得,這個人說不定下一秒便會消失在世界上。

他會叫阿豹,是因為有人說,他跑得就像豹一樣快。但那是以前,或許是怕阿豹難過,自從他不再跑步之後,漸漸不再有人這樣叫他。

 

阿豹喜歡秋天,他覺得秋天是唯一會讓自己想做一點事的季節。夏天熱得不想動,冬天又冷得不想動。

雖然春天和秋天很像,空氣裡的味道同樣能讓他多愁善感,同樣能讓他想要做點什麼。但阿豹討厭春天,尤其討厭總是為他帶來痛苦的,下在春天的雨。

男孩不懂秋天,也從來沒看懂過他的世界,不過阿豹並不在意。因為男孩是照亮他的陽光,太過靠近只會換來一片不留餘地的燃燒,所以阿豹覺得現在的距離剛好,溫暖宜人。

 

只是阿豹記得一個人,在很久以前,當他對那個人說,秋天來了的時候,男人眼睛裡的神情讓阿豹知道,男人懂得。

男人叫他小和,那是他的名字。因為男人總是看得到最真實的自己,所以那個時候,即使全世界都叫他阿豹,男人仍舊只叫他小和。

男人像春天的雨,靠近時朝身上襲來的味道是春日雨後特有的霉味,是空氣被洗淨後蒸餾出的精華。阿豹一邊喜歡著那樣的氣味,一邊又因那些伴隨而來的潮濕而顯得鬱鬱寡歡。當雨落下,阿豹會因為難過而蜷縮起身子。

就像他喜歡男人對他的了解,卻又矛盾地厭惡起男人一句不說就闖入他的世界一樣。

所以,當男人說要短暫離開,希望他等他的時候,他並沒有答應。因為過於痛苦,阿豹懦弱地逃走了。

 

後來阿豹遇到了男孩,一個喜歡叫他阿豹的男孩。

在男孩的世界裡,阿豹是個懂很多東西,非常厲害的大人。

當然阿豹知道,那是因為男孩不夠了解他,如果哪天男孩闖進了他的世界,他會發現曾經以為群花綻放、蝴蝶飛舞的花園底下,藏著怎樣彎彎繞繞,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不過即使被發現了也沒關係,就算無法理解,男孩也會無條件的接受那些。

他很自私,寧願活在不復存在的虛幻裡,還擅自幫兩人貼了標籤,無視兩人的意願將他們自顧自地帶入自己的想像裡。

愛情也很自私,你最想要的那個,他剛好給得起而已。男孩把阿豹最想要的東西給了他,於是他們最終走在了一起。

 

當冬天再一次過去,在春天的第一場雨之前,阿豹對男孩說:「春天快要到了。」

男孩一臉緊張的看著坐在輪椅上的他,蹲下來將手搭在了阿豹膝蓋上,急切地問:「怎麼了?是不是感覺快下雨了,現在膝蓋在痛?」

聽到這句話,阿豹搖了搖頭,本來想笑著說不是,卻不小心對上了男孩的眼睛。

他以為男孩叫他阿豹,是因為男孩看著的是曾經的他。但在這一刻,他才發現男孩從來沒有。

男孩沒有逃避過他的改變,逃避的一直都是自己。即便他現在變成了這個樣子,在男孩眼中,他依舊是那個很棒很厲害,好像能懂全世界的人。

他叫他阿豹,只是因為男孩覺得那就是他。

那個當下,阿豹強烈地感受到了某種解脫,眼淚瞬間便溢滿了眼眶,終於克制不住地大聲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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